她卖掉湖人，赚了148倍

在NBA的赛场上，尤其是角逐冠军的季后赛赛场上，有一个球迷们津津乐道的奇景——当球队处于逆境、比分焦灼的时候，无论对手是谁，主队球迷们都会整齐划一地高喊口号：

Beat LA！（打倒洛杉矶！）

这个口号最早出现在1980年。那一年，费城76人与凯尔特人会师东部决赛，角逐一个总决赛的参赛资格，而凯尔特人是更被看好的一方。因为对于当时的NBA而言，凯尔特人就是名副其实的第一豪门，1957-1969年“红衣主教”奥尔巴赫掌舵期间11年10冠的壮举堪称震古烁今。再加上那个赛季，凯尔特人迎来了未来跻身“75大巨星”的潜力新星拉里·伯德，球迷们无不寄予厚望。

可遗憾的是，在那个赛季，凯尔特人并不是赢家。在系列赛的最后一场，76人在J博士的带领下甚至一度领先了20分。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——也不知道是失望透顶的反讽，还是对于伟大对手的尊重，凯尔特人球迷们忽然开始集体高喊“Beat LA”，开始鼓励费城76人在即将到来的总决赛里，击败西部冠军洛杉矶湖人。

自此之后，凯尔特人与湖人谁是“历史第一豪门”，成为了NBA联盟最经典的公案之一。而“Beat LA”则成为了见证这一切的最好注脚，一路从80年代喊到了2020年代，见证了OK组合的辉煌、三巨头的老男孩梦想、科比的最后一舞。

而在今天，凯尔特人又来到了一个“Beat LA”时刻。只不过这次的“Beat LA”并没出现在球场，而是出现在资本市场：据体育媒体ESPN报道，巴斯家族将以100亿美元（约合人民币718亿元）的价格，将洛杉矶湖人卖给TWG Global的首席执行官兼董事长马克·沃尔特。一旦交易完成，洛杉矶湖人将成为体育史上最贵的球队，打破了几个月前由凯尔特人创造了60.5亿美元（约合人民币435亿元）的原纪录。

第一位拿到总冠军的女老板

在NBA漫长的七十多年发展史中，巴斯家族绝对算得上是最成功的老板，可能没有之一。杰里·巴斯（以下简称“老巴斯”）早在1979年就花了6750万美元（按照通货膨胀计算，相当于现在的2.9亿美元）买下了洛杉矶湖人。如今球迷们公认的那些辉煌记忆，例如魔术师约翰逊时期的“Showtime”、OK组合的三连冠、82分奇迹、科比的最后一舞，包括入驻无数球迷的“圣地”斯台普斯球场，都发生在他掌舵的时代。

这些记忆背后是10座沉甸甸的总冠军奖杯，以及难以计算的票房收入。或者我们最俗气的方式计算，老巴斯当年的一笔投资，到今天已经创造了148倍的收益——或许还不止，因为当年老巴斯的6750万美元不仅买下了洛杉矶湖人，还同时买下了冰球队洛杉矶国王、大西部体育馆、一片位于内华达州面积达13000英亩的牧场。

当然对于中国球迷来说，最意难平的故事应该是2013年老巴斯弥留之际，深感知遇之恩的科比曾经承诺，一定会将正处于低谷的湖人带回巅峰。湖人队高层也为此拼尽全力，引进了纳什、霍华德，与科比、霍华德组成了“新F4”，向总冠军发起全力冲击——可事与愿违，新组合不甚理想的化学反应，反而让科比打的更加疲惫。最终在2012-13赛季拼到跟腱断裂，提前报销了自己的职业生涯。

只能说有所慰藉的是，在科比意外去世、疫情袭扰的2019-2020赛季，湖人在勒布朗·詹姆斯的带领下最终以4-2的大比分击败迈阿密热火夺得NBA总冠军。而老巴斯的女儿，珍妮·巴斯也因此成为NBA历史上首位带领球队夺得总冠军的女老板。这两个荣誉加冕，算是让整个故事有了一个稍显圆满的结局，紫金王朝的衣钵至此也顺利得到了传承。

那为什么如此成功的巴斯家族，准备卖掉象征着家族荣耀的湖人呢？

一个最直接的原因就是“拿着烫手”。虽然洛杉矶是美国首屈一指的大城市，虽然湖人是NBA历史上最成功的球队之一，虽然湖人队的市值实现了百倍的增长，但从资产运营的角度而言，湖人队增值的难度越来越大——千禧年以来，随着互联网造富的浪潮一轮又一轮的袭来，资本新贵们纷纷来到NBA实现梦想，不断颠覆着联盟格局。

以微软前总裁鲍尔默为例。2014年，鲍尔默怒砸20亿美元买下洛杉矶快船，开启“不差钱”豪华建队模式，在此后的十年里不惜缴纳巨额奢侈税（NBA出于公平竞争的原则，为所有球队设置了一个总薪资的上限，超过上限的部分需要缴纳相应的“罚金”），招揽了保罗·乔治、詹姆斯·哈登、莱昂纳德等一线球队。与此同时，鲍尔默还斥资20亿美元修建了豪华的Intuit Dome（直觉穹顶）球场。

与鲍尔默类似的还有蔡崇信。2019年，蔡崇信全资收购布鲁克林篮网的花费达到了23.5亿美元。而为了让投资有回报，篮网拿出来巨大的筹码招揽来了杜兰特、哈登、欧文等球星，在2021-2023年间完成的五笔亿元级球员交易。

巴斯家族虽然有所积累，但财富显然无法和鲍尔默、蔡崇信掰手腕，只能从体育产业开发的角度来想办法。比如在2012年，他们与转播商Spectrum签订了一份为期20年的电视转播权协议，换来了总计30亿美元的转播分成。

但随着电视直播产业的凋敝，类似的合同几乎不可能再发生。与此同时，在新劳资协议框架下，球队整体支出不断水涨船高。据统计，自2013年珍妮·巴斯接手球队以来，球队仅在球员薪资及奢侈税上的支出就达到了15亿美元。因此此消彼长，湖人逐渐进入了一种苦苦支撑的状态。

比如，2019年湖人之所以没有签下詹姆斯最喜欢的主帅之一泰伦·卢，一个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双方的预期存在“差价”：卢指导希望能签一份5年700万的合同，而湖人只愿意提供3年600万。再例如，湖人之所以没有留下备受认可的“秃曼巴”卡鲁索，是因为湖人只愿意提供一份为期两年、最高不超过1500万美元的合同报价，而公牛提供的则是一份4年3700万美元的大合同。

所以与其勉强支撑下去，靠着情怀希望球员们“做出牺牲”，“一别两宽”其实是一个很理性的选择。一位NBA联盟高管就在接受ESPN采访时感叹：“考虑到联盟目前的状况，我认为他们（巴斯家族）负担不起这种生意……湖人队终于可以像一家真正的企业那样运营了。”

终极的商业联盟

说完巴斯家族，再来说说新老板马克·沃尔特。马克·沃尔特可以说是世界上最著名的体育投资人之一，几乎你能够想到的、能够赚大钱的体育联盟，几乎都有他的投资。例如在美职棒，他是著名球队洛杉矶道奇的老板。例如在F1，他经营着通用凯迪拉克车队。例如在欧洲足球五大联赛，他持股12.7%的投资公司Blueco，是英超豪门切尔西和法甲劲旅斯特拉斯堡的实际控制人。在女子体育领域里，他还拥有WNBA球队洛杉矶火花。

包括在篮球领域，早在2021年，沃尔特就收购了湖人的少数股权，成为了湖人队的小股东。总之情怀归情怀，巴斯家族的离场固然令人不舍，但有这么一位专业的体育产业投资人入场，也足够让人充满期待。

目前披露的交易细节显示：马克·沃尔特会以100亿美元的估值，从巴斯家族手中买下66%的股权。珍妮·巴斯则会留队继续担任管理者，这也意味着巴斯家族至少还将保留15%的股权（根据联盟规定，球队管理着至少需要持有这么多股份）。

湖人名宿“魔术师”约翰逊在交易消息传出后，在个人社交媒体上激动地表示“湖人球迷应该对这个消息欣喜若狂”，因为根据他的了解，沃尔特“追求胜利、追求卓越，并且以正确的方式做每件事”，并且有能力“投入赢得胜利所需的资源”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魔术师约翰逊也是道奇队的小老板之一。他和马克·沃尔特当年共同成立了古根海姆棒球管理公司（Guggenheim Baseball Management）。除此而外，这家公司还是美国足球大联盟球队洛杉矶FC、橄榄球联盟球队华盛顿指挥官、女足球队华盛顿精神的股东。

一起共事多年，想必这样的认可一定绝非简单地客套。

不过要想经营好一支球队，尤其是像“经营一家企业那样经营球队”，光是“懂球”和“爱”的远远不够的。尤其是对于高度商业化的NBA来说，真正决定一个老板成就天花板的因素，越来越像“金融行业”倾斜。

还是以当年蔡崇信收购布鲁克林篮网为例。蔡崇信收购篮网的支出，远不仅仅包括买下老股的钱、支付给巨星们的钱。他还为球队正在使用的球场巴莱克中心偿还了债务，同时他名下的控股公司BSE Global还宣布了一项为期五年、耗资1亿美元的计划，改建巴克莱中心——考虑到篮网这么多来始终“吊车尾”的战绩表现，看起来真是“为爱发电”的典范。

但蔡崇信在一次接受采访中表示，在投资篮网之前他对NBA实际上一无所知，只是懵懂地对“体育产业”感兴趣。推动他决定投资的直接原因，是他仔细研究了联盟如何分享经济利益，发现NBA拥有非常完善的集体谈判机制，可以将经济利益在球队（即球队老板）和球员之间进行有效分配。

他说：“每个人都认为我出价过高，但七年过去了，你会发现我给的钱并不多……这背后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在于，拥有一支球队实际上是拥有‘特许经营权’，因为并非任何人都可以随意组建一支球队。必须有人授予你特许经营权。因此，从本质上讲，供应是有限的。”

因此尽管NBA的特许经营权看起来很昂贵，但“只要你能扩大粉丝群、电视或流媒体的收视率，这些都是全球观众，所以还有很大的上涨空间。”

从这个特质无疑命中了湖人新老板的舒适区，因为马克·沃尔特远不仅仅是体育投资人。在球队老板之外，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古根海姆合伙公司（Guggenheim Partners）的CEO——这是一家美国的资产管理公司，目前在共管理着3300亿美元（约2.37万亿元人民币）的资产，业务涉及从事投资银行、资产管理、资本市场服务和保险服务。

也就是说，马克·沃尔特不仅是目前最懂体育产业的体育投资人，他更可能是NBA联盟里目前最懂“资产整合”的投资人。从这个角度出发，湖人球迷确实可以期待新老板的到来，带领球队走向下一个王朝期。唯一有悬念的大概就是勒布朗·詹姆斯，会不会在鼓舞下“聊发少年狂”，推迟原本的退役计划，再为自己猛踩一脚油门。